王子朝後裔與晁氏藏書

晁会元
在一次學術研討會上，旅美學者徐先生談起：世界四大古文明中，多數文明，或因文字的消亡而斷層；或因典籍的散佚成空白。中國文明是世界唯一延續至今而無大斷層的文明，經歷一次又一次天災人禍、內亂外侵却得以傳承與發展，這便是中國典籍与歷代藏書家的功績。晁氏家族從王子朝奔楚始，蔓延2500年。看重典籍，嗜書重守、不畏艱險、呵護文化，成為中國歷史上延續最久的藏書家族，为南陽文脈蔓延的歷史見證。

晁氏出西卾世家多藝文

據晁氏宋代家譜記載：王子朝帶周朝典籍逃到楚國西鄂（南陽石橋）被暗殺後，為躲避迫害，后人便以“朝”音改姓為“鼂”（晁）。史學界一般認為，王子朝奔楚造成了周王朝典籍的喪失，是社會的倒退。但《左傳》記載：這一事件後“天子失官，學在四夷”，打破了周王室壟斷文化的局面。隨著王子朝所帶典籍的傳播，造就了一大批民間的哲人和思想家，繼而學派蜂起各創異說，出現了百家爭鳴的局面。有学者考证，先秦著作《山海经》为王子朝奔楚之人据王室典籍编著。南阳历史名人墨子、鬼谷子、范蠡、张衡为“征藏史”老子的学生或再传弟子。因此，晁氏后人认为王子朝重視典籍，看作是第一位從王室走到民間的藏书家。后人把藏书当作文化，代代传承，形成了延绵千年的藏书传统。
汉代以前晁氏为南阳望族，东汉末年曾以巨资赞助刘备、诸葛亮于新野。后因战乱分居东西。南阳石桥镇北晁庄村明末尚有碑记，应为王子朝奔楚后人聚集地。晁氏迁徒有据可查的是西汉名臣晁错。河南清丰家谱称其祖从西鄂迁居颍川（今禹州）。后朝代更迭，战乱流离，迁居河南澶州清丰（今濮阳）。至宋代晁迥到京都做官，始把藏书当做文化和事业。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：都城汴梁（今开封）皇宫的宣德门前天街东首有昭德坊，是晁氏世代聚居藏书的地方。昭德坊的第一代主人晁迥（965—1030）宋真宗时担任工部尚书、集贤院学士。退休后辟养素园，家多藏书，第二代晁宗操、晁宗悫，均以好书、文著称。晁宗悫为秘书省校书郎，参与《南北书》、《隋书》校勘。第三代著名人物有补之、冲之、说之等。补之为苏东坡门四学士之一。晁说之的《刘氏藏书记》是一篇记载“藏书之家”的文章 ，晁说之外甥陆游、叶梦得均为藏书家，建议省去‘之’字，把藏书丰富的人称为“藏书家”，这个词一直使用至今。北宋间，晁迥以下，出现过五世八进士，科举乡贤三十七人，当时有晁半朝之称，每人都是藏书家。得到了社会的认可与好评。宋仁宗亲自赐昭德坊对联 “六朝尚书府，九世进士堂”。北宋典故，皇帝“赋诗”、“赐字”“拔烛”、“簪花”故事均出自昭德坊晁氏藏书家族。永乐大典称：“四世继直于书林,五叶踵登于辞级。殆无虚榜,并继芳尘”。 周必大《迪功郎致仕晁子与墓志铭》云：“晁氏文献相承，奉天下无它，呜呼盛哉”。黄庭坚赋诗曰：“晁氏出西鄂，世家多艺文。文庄和鼎实，尚书亦大门。”

《郡斋读书志》成就目录学
北宋年间雕版印刷技术已臻成熟，刻书多用欧阳询、颜真卿、柳公权体，无论书写还是刻印都相当精美，但价格昂贵，很难进入一般人家。北宋初政府曾发布"禁止擅刻"条令，对民间刻书实行管理、限制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书籍更多的流入官宦学者之手。晁迥曾买书千卷，抄书数十部，家藏至二万卷。熙宁、元丰间年间“王安石变法”兴起，晁补之随司马光、苏东坡受到压制，名字刻入蔡京立的元祐党籍碑上，晁氏子孙大多避祸迁居别地。但昭德坊晁氏故宅藏书之风不减。晁说之及其兄弟继承了五世藏书。《宋诗纪事》中所录晁氏第五世补之、冲之、颂之、载之、谦之都有自己的藏书。政和四年（1114）冬，晁氏藏书曾遭火厄，但还有相当数量的藏书一直保存到汴梁失陷，前后百余年。至南宋晁公武时，藏书已达24000余卷，几与两宋318年相始终，在宋代的藏书世家中是绝无仅有的。
晁氏家族藏书，有明显的特征。既不为牟利，又不为占有。早期突出校勘，重视保护与传承。《嵩山文集》记载：昭德坊代代精于校雠。高似孙《史略》记载：“说之与贺铸均富收藏，精校雠。说之五世藏书，虽不及宋宣献，而校雠最为精确。”其目的是准确地传承。更重要的是，晁氏家族的编辑工作促进了中国目录学的形成。西汉时期，刘向、刘歆父子就开始进行图书整理和目录的编纂，并写下了《别录》和《七略》。但二书唐代已佚失，今据《汉书•艺文志》可考见其名目，唯有《郡斋读书志》一书，它是中国最早编辑的具有提要目录性质的目录学著作。值得提出的是，此书编辑与晁氏祖籍南阳密不可分。晁公武，字子止，号昭德先生。北宋末年晁公武随父亲晁冲之离开昭德坊，隐居禹州具茨山。靖康金人南侵，冲之出任睢阳县令，城破身亡。公武弟兄数人逃至山东。后考中进士到四川，官至成都知府。在四川得到他的上司 “南阳公” 井度的帮助。井度，南阳人，是南宋著名藏书家。国家图书馆藏著名的“眉山七史”就是井度根据自己的藏书出版的。鉴于晁公武出自南阳，家族精于校勘。井度便将自己二十年收藏的“五十箧书”赠给公武。公武受之，加上自己郡斋旧藏，除其重复计24500卷。以此编纂了目录学著作《郡斋读书志》。以前的目录学书，仅有书名，没有介绍。这部书编纂每书介绍作者、评论价值、判别真伪、记录版本异同。集著录、介绍、校勘、考订于一书，故受到历代学者的重视和称赞，并为后来目录学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引导作用。清代四库全书编纂时，基本采用了此书分类法，直接使用文字达230余处。至今学术研究，了解宋以前典籍，也离不开《郡斋读书志》。
历史上，历代藏书家对《郡斋读书志》十分重视，视南阳为藏书界祖根圣地。晁补之为晁氏山东东眷后人，世居济南，年轻时来河南，自号“南阳”视为昭德坊传人。明万历年间江苏人韩世能富藏书，自号“南阳”，门人张丑为其编纂的书画目录著作标名《南阳法书表》《南阳名画表》。清末湖南藏书家叶德辉，精于古籍版本鉴定，著《书林清话》为著名书话著作。叶德辉曾精刻玉印“南阳”，常钤印善本书页之上。晁氏后人则更仍以藏书编目为重，明代最著名的目录学著作《宝文堂书目》，即为昭德坊后人晁瑮编撰。至今白河书斋数十年藏书研究，亦是遵循古训，对文脉延续的继承。